当身体被秋雨圈得久了,当心情开始发霉了,就特别怀念那样的一个夏天。怀念那样一些自由的早晨,那映柳的南山朝霞,那弄水的濑溪细鱼,尤其是那一条美丽的环山路。
当然,那山路上没有种满山茶,也没有细密的相思树。但是,那山路上却长满了童年的梦想,总能令我在孤独中享受自由的狂欢。奔跑,听风之声呼呼,觉风之手拂拂,什么都可以不想,心如风自由,不能飞翔,但快慢由我;快走,听笛声清清亮亮,看绿树葱郁,黄花灿烂,榆钱红透,变化几多景致;慢行,见白云悠悠,远山隐隐,尽可以让无边的心事泛滥。
可惜,深秋了,雾浓了,我喜欢的那条路已经不适合晨跑了。
好在,月末假期来了;好在,午后太阳暖了;好在,家人都放任我的愚傻,任我逍遥片刻。那就趁这样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去看看久违的南山吧,能独自享受一片秋光,那是多惬意的呀。
背上小背包,沿着那条长满藤树的柏油路缓缓向上前行,嗯,还真如想象中的一样 ,山很静很静,走了很长一段路,却几乎看不到人,整个南山仿佛就是我个人的。脑里想起张岱雪中独舟的情景“余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想张岱彼时心境,也许正如我此时的心境吧:独享一片绝美,独享一份自由,读品天地空灵。
南山果不负我,将一片灿烂和优雅毫无保留地赐予我,将一山生机和热情赐予我,将一份宁静和欣喜赐予我,我满怀庆幸接受南山这深秋的馈赠。
那曾经红艳艳的榆钱不知何时大多已着上了黄色的冬装,性急的几棵已经开始戴上褐色的礼帽,虽然没有前些日子妩媚,但却多了一份成熟的优雅;黄花槐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灿烂,哪怕许多黄色的花儿已经变成了绿色的豆角,却在灿烂中沉淀出一份从容和平和,用沉甸甸的果实静候冬的来临;怕是因了自己是“棠城”主角的缘故吧,一大片秋海棠纵情炫耀粉色的妖娆,风过时便撩出一股股醉人的浓香。但是,南山自有南山的宽容,他不会只允许一些花儿华丽绽放,他会让它所有的子民都展现出自己的风采。这不,崖壁上的黄菊花依然倾泻着一瀑的热情,香樟树在浓郁的绿叶中隆重地推出几片如丹似火的叶子,银杏慷慨地撒下一枚枚金币,芙蓉花扬起一张张粉白的笑脸,甚至那些我还叫不出名的紫色小花也在低调中透出一股骨子里的高贵。
幸好,我来了,才能见到今日之秋。不然,我怎么知道南山的巴茅是怎样由一丛、一丛地渐渐走向一大片一大片的,我原只欣赏它高扬的灰色的飘逸;不然,我怎么知道那些或拱形的或圆形的门洞,那些大大小小的蘑菇,那些巍然矗立的圆柱原来都是葛藤攀附在高高低低的树上创造的杰作,我原只惊叹于那一壁绿色藤帘的神奇;不然,我怎么知道三角梅居然还有红得似火的彩,我一直以为它总是那种艳雅的紫色;不然,我怎么懂得时光是怎样将芭蕉叶裁剪得这样精致,那一道土黄色的荷叶边又是怎样镶上去的;不然,我怎色么知道居然还有这般痴恋着秋天的白蝴蝶,我原以为它们都随夏天远走了。
蝶儿翩翩,在低矮的灌木丛,在渐黄的树叶间穿行,我不知道它在眷恋什么,也不知道它在寻找什么。我听不懂蝴蝶的私语,但却能感受到鸟儿们的欢喜。“叽——叽叽”路的这边,一只小小鸟用稚嫩的歌喉唱起儿歌;“叽呀——叽呀——”那边,传来几声欢欣的回应。看不见鸟儿们都躲在哪棵树上,只仿佛看见一条湖绿色的绸带牵着一串串音符绕着树林飘飞。这纯净的天籁,是否触动过贝多芬的灵感,不然《秋日的私语》怎会缠绵至今?这脱俗的天籁,是否清洗过史瓦兹的心灵,不然班德瑞的乐音怎会一直荡涤我们的灵魂?
渐凉的秋风提醒我,山的转角就是黄昏。就在这样的乐声中,我缓缓下山,带着被清洗过一次的灵魂,走进芯片年代的街道和楼群。我告诉自己,如果身体被冬云圈得久了,如果心情就要发霉,那一定要记得回到秋天的这条山路,这个自由而宁静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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